2012年5月15日 星期二

5.15 六輕裡的秘密報告反思

環境與經濟是持續性的戰爭,當然這份得獎作品做為一系列的長期追蹤、挑戰政府權威,有其可看性、閱讀性、教育性,以一位讀者而言,很容易就被這樣的報導吸引。然而在前瞻性與其他方面上,我於此提出一些想法。



根據這份報告指出,雲林縣麥寮鄉自從引入台塑六輕以後,從80年至95年工商服務業場所單位數激增了150%。


同一份報告也指出了雲林縣第二和第三部門的職場單位增加了40%。雖然資料有點老舊,但我們可以看出六輕的確在為雲林縣產業轉型、促進就業機會、開闢地方政府財源都有其一定貢獻

然而從這近幾年的檢討中,我們從中獲得的利益,有多於我們所失去的嗎?更深入一點而言,我們,係指全國居民;然而更值得探討的是,麥寮鄉民從中獲益有多於他們所失去的嗎?

從全國而言,我們不可否認的是石化產業對以進口能源為主的台灣來說相當重要。唯有倚賴這個產業,我們才能掌握對能源的技術,如何用更少的油製造更多的產品?或是如何尋找替代石油的材質、能源?然而他所付出的成本就是我們的環境生態。儘管如報導所述:

(台塑麥寮管理部經理)吳欣哲表示,台塑六輕購買了十四套氣體洩漏偵測器,每套四百萬台幣,可偵測出何處氣體洩漏,另外還有紅外線光譜儀,可以量測出洩漏氣體的量及種類,「台灣這麼多工業區,只有我們六輕有」。……
台塑所有的空氣污染物監測,都是環保署規定項目,也都跟縣環保局連線,同步監測,不可能造假。 ……
台塑排放的標準雖然符合現行法律規範,但居民感受到惡氣卻是不爭的事實,我們能否改採更嚴格如歐盟的標準,積極地保障居民的「呼吸權」消極地保障我們的環境生態

誠如報導所述,麥寮人得到了經濟利益,與補貼:

麥寮、台西鄉民從小到大,甚至到老死,的確都有台塑的影子。新穎的台西托兒所,台塑斥資七千萬興建;小學老舊教室要翻新,也找台塑幫忙;台西要蓋靈骨塔,台塑贊助經費;另外電費補助、緊急救難、兒童獎學金、協辦大型活動,甚至連地方大小選舉,都有六輕的影子,六輕幾乎支配雲林政經體系。
麥寮鄉民說,九二一地震發生後,災民第一時間找台塑,而不是縣府;吳欣哲也說,台塑在九二一之後,大概花了二十億元協助地方善後,但六輕從不介入選舉。 

然而惡臭的空氣、較高的罹癌率(仍待釐清,但或許有)、浮華奢靡的消費風氣,都在無形中尾隨六輕的利而至。偏偏這些損失都無法被計算,更是無形的,無形的只要看不到、摸不著,若非在地居民日日夜夜接觸,莫說相關政府人士,一般百姓也會興趣缺缺。

我們常常以「一贏一輸」的方式來思考經濟與環境的戰爭,縱使標榜環保的今日,經濟依舊強勢,只是隱藏在「符合規定」、「部分環保」的外衣之下。是否有可能在特定的情況下,我們能有雙贏的局面?以及,對現今造成的危害,我們能夠彌補多少,或是有可能積極地復原當地景觀嗎?這些都是接下來要討論的。

雙贏是何其困難。台灣地狹人稠,許多有汙染的工業都因「鄰避效應」而不斷遷廠,而張開手臂歡迎的都是比較貧窮、人口稀少的鄉鎮。換言之地方為錢,而工廠為符合法規(影響較少、較小、遠離管制機構),是個「共構關係」。十餘年前的麥寮與台塑六輕,便是這個背景。

這層共構關係乍看沒有問題,實則一旦工廠戳破表面合法-偷排放廢水、廢棄-,這關性便趨向不平衡。工廠相對於常民百姓,工廠能取得的政治、經濟資源是遠超於後者的。偏偏這些設廠的地區都是最需要「錢」的,若非忍無可忍,他們多半為錢、為畏懼政商掛鉤的當權者,選擇隱忍吞聲,兼拿些補助金。

當然也有可能是「拿補貼者」的貪得無厭,使廠商肆無忌憚。然而在六輕這個脈絡中,是比較不符合的,便不在此探討。同時,六輕的經驗幾乎可以反映在台灣其他385個鄉鎮中,以之前寫過的桃園RCA,便是在中央、地方都盼望產業轉型、賺錢的企盼下,和工廠建立「共構關係」。

因此要滿足工廠,又要滿足地方,近乎是矛盾的。因此當地方賺夠了錢,地方政府、地方議員、地方百姓便會「發出牢騷」,以取得更多「好處」。然而國外的經驗是否可以成為他山之石?我認為還有待商榷,畢竟歷史脈絡不同,不見得完全適用於台灣。像是在環保意識高張的德國,係因當年俾斯麥為避免社會主義份子先起騷動,將國家秩序毀於一旦,因此透過立法,允許社會運動的方式,減緩19世紀末甚囂塵上的社會運動。因此,德國的環保組織與政黨才得以在這樣的環境下萌芽,並在20世紀中醞釀,在21世紀大放異彩。反觀台灣,政治、經濟議題始終比環境議題還熱門,加上欠缺穩定的歷史發展,想一蹴可幾,實則難於登天。

最後要討論的如何復原、補償的問題,我想延續上面所提到的如何爭取雙贏,其核心我想當在於「如何對當地最好」。就好像蘇花高速公路的議題,外界與環保團體總是認為「環境重要」,然而在地居民的感受卻是:
花蓮吉安鄉農會總幹事徐永滿說,蘇花路基坍塌,運菜貨車必須改走中橫接宜蘭支線往北,甚至走南迴公路到西部再北上,多繞半個台灣,不僅成本增加,且長途運輸,蔬菜品質受到影響,一旦葉菜變黃、沿途碰撞腐爛就無法出售。
此外,載運礦石的貨運司機生計也將出問題,業者陳水壽說,以往司機平均一天可載三趟礦石到宜蘭,每天賺取兩千四百元,「現在路斷十天沒錢賺,不知道該怎麼辦?」
「花蓮人真可憐!」從台北回花蓮為母親過節的黃先生說,今天要上班,卻碰上蘇花路斷,沒辦法開車回台北,只好坐火車先回去,事後再想辦法回來開車,「一場雨就讓返鄉亂成一團」,希望政府給花蓮人一條「安全回家的路」。
「一條安全回家的路」,我們以外界的姿態總是「霧裡看花」。看似大義凜然的媒體,儼然成為「阻礙他人回家」的兇手,因此在報導相關議題時,實乃不可不慎。然而,近年環保團體也嘗試回擊「開發」的理由:

安全回家路不只一條
地球公民協會台北辦公室專員黃斐悅即為花蓮人,他說,安全回家的路不應該只有單一選項,他強調,無論是蘇花高、蘇花替或蘇花改,都不該是快快通過修建的公路,而是要好好做。而環評仍未對爭議最大的彎道、落石及砂石車等議題討論,如何通過呢
黃斐悅表示,幾年來花蓮青年不斷提出交通解決對策,鐵路交通原是一條安全舒適的回家路,然而從台北到花蓮的火車票少又難買,而經總統馬英九一說「買不到票找他」,便能奇蹟式地多出上千張票。

這個議題又深又廣又長,非一時之間得以釐清。於此我只想回到本次報告所做的延伸,如同蘇花高速公路的議題一般,六輕撤不撤、麥寮補不補償、回不回饋,係應回歸如何對麥寮居民最有益,為核心出發點。否則一切作為盡是更加破壞當地當地。

根據雲林縣安全農業網顯示,麥寮特產是西瓜、花生、大蒜、家禽、豬隻、水產養殖;報導中屢次提及的台西,以文蛤為特產;東勢有竹筍、崙背鄉有乳牛、苦瓜;四湖鄉有牡蠣、西瓜。從這裡不難看出,雲林縣有相當得天獨厚的農業、漁業產業環境,都能發展成為具有地方特色的農產品。

以麥寮鄉為例,若能將這些農產品找出特色(無毒蝦、有機花生、特有種西瓜),並行銷全國,打出知名度;終極目標是得以外銷,獲利仍會亞於工業服務業嗎?這些農業縣、農業村苦於年輕勞力外流,老農不善於網路行銷。加上台灣土地權以畸零地為主,難以大規模耕種以「低價競爭」,卻不代表台灣農業無法走向精緻、休閒的方式,創造出農業的產值。

台灣農民的聰慧是國人有目共睹的,農民善於耕種與改良,卻苦於行銷、宣傳資源不足,這問題卻比「爭取環境經濟雙贏」與如何補償在地居民的損失來的容易。加上農場亦可轉型為休閒園區,供都市人假日旅遊的勝地,就像是王功平凡無奇的海埔地,卻因「標榜假日採蚵」活動而有了額外收入。

平凡無奇的海邊景觀,因「採蚵」而變得熱鬧有趣,相當吸引都市遊客。

人人貧富有別是很自然的,然而當貧富差距過於龐大時,容易加深社會對立,埋下社會衝突的種子。當這些力量匯集,終有一天有「顛覆」的力量,屆時社會要恢復秩序時所要付出的代價遠不如改善貧富差距來的划算。

因此,國內自然有農業縣、有工業縣、有服務業縣,不盡然代表著台灣各縣市必須透過工業、服務業來提高生活水平。相反的,透過尋找適合自己的特產,才是永續經營之道。而台灣的農業鄉鎮是何其多,若有上百個鄉鎮都發展漁業、特產品,競爭亦是相當激烈,如何統合這些激烈的競爭的力量,而對外和國際農產品競爭,實有討論空間。

於此,雖未能具體給與六輕與麥寮鄉民實質建議,但希望這些討論-尤以尊重地方居民實質感受為核-,能歸結出六輕的去留與麥寮鄉該如何走下去的醫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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